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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五章: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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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程玉带回来的钱财,军饷顺利地发了下去,沈独也照之前所说,尽心将行兵布阵的要诀教给他,陆楟之对这个散尽家财的小孩好感很高,一听他要学文经礼义,自告奋勇地要当老师,还嫌弃沈独是个莽夫,根本教不好学生。

他几次上门,沈独嫌弃他太聒噪,把人丢了出去,陆楟之毫不气馁,在赵明义耳边嘀咕,在沈独身边嘀咕,在程玉面前嘀咕,最后还是沈独忍无可忍,决定由他来授程玉关于兵法的韬晦守弱之学,而陆楟之传他经史子集的文才谋略,陆楟之才消停下来。

而程玉又重拾了贾郎中的医术,贾郎中并没有因他的离去而有所不满,依旧是他想学什么就教什么,程玉从早到晚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整天忙得不见人影,连好好叙个旧的时间都没有,让陈白彦很是低落。

这天,程玉从贾郎中处刚出来,就被陈白彦拖走了。

“石头,说好了一起去骑马,走!”

张炆牵着马等在城门口,一见两人就挥了挥手。

这是三人分别一年之后第一次相聚,陈白彦一马当前,上了马背就蹿了出去,程玉有些生疏地爬上马背,跑了片刻也找回了曾经的感觉,紧追二人而去。

暮春的大胜关绿草如茵,偶有丘陵起伏,五颜六色的野花穿插其中,三名少年肆意地在一望无际的山野间纵情奔腾,马蹄飞扬,笑声飘荡,一派银鞍白马度春风的意气风发。

“石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落在最后!”

程玉奋起直追:“不要再叫我石头,你这个大泥猴!”

“哈哈,玉不就是一种石头吗,我这么叫有什么错!”陈白彦眼尖,看到了草地上奔跑的野兔,抽出跨在马背上的弓弩,架在手臂上,“咻”一声穿透了灰黑的野兔,伏低身子伸手一抄,就把猎物收入囊中。

“晚上回去给你们加餐!”

“彦哥,等等我!”张炆追了上来,“还记得以前在御马监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偷溜出去骑马,生怕被人发现,根本不像现在这么自由自在。”

“是啊,回想起来,恍如隔世。”陈白彦勒住缰绳,看着慢慢赶过来的程玉,“石头,你不是回家去认亲吗,怎么把家里都搬空了。”

程玉看着广阔无边的原野,面上轻柔的微风拂过,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从前无法示于人前的伤疤和苦痛都已经不再重要,他神情自若地说起自己身世,自己复仇的经过。

他回家的时候,是继母招赘的当口,她的孩子也即将接过李家的当家大权,他冷眼旁观着他们最后得意的模样,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利用闹鬼的计策吓得她彻夜难安,疯疯癫癫,又复制了当年他的经历在继弟的身上,不过他没有那个胆子逃跑,救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活生生打断了两条腿。

还有上门的男人,那个继母的表兄,被父亲发现了两人的私情进而害死了他的人,程玉使计让他妄图侵占李家家财的计谋当众败露,被李家的族亲撵了出去,然后在一个夜里把他和继母装在一个竹笼子里沉了江,让他们在江底永远长相厮守。

他没有再动继弟弟,只是把他送走,从此以后再无关系,然后他以李家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带走了所有的钱财,再度回到了大胜关。

种种手段听得陈白彦倒吸一口凉气,最后拍了拍程玉的肩膀:“我一直以为有爹有娘一定很幸福,没想到你比我们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惨,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咱们三兄弟,从此以后互守互助,绝不背叛!”说着,伸出了右手。

他心底生出一个念头,在他看不见的这一年里,程玉终究还是变了许多。

“对,互守互助,绝不背叛!”张炆伸出了自己的手。

程玉笑笑,也跟着轻轻念了一遍:“互守互助,绝不背叛。”

三只手叠在一起,许下了最坚定的诺言。

程玉的归来没有给大胜关带来任何不同,频繁的战事很快就耗尽了这份喜悦,众人又很快投身到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对峙之中。

这时,一直被封着武功的九霄投诚了沈独。

“虽然之前我们各为其主,但握始终都是尧国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北翟人杀到我面前来无动于衷。”九霄一张脸皱巴巴地,似乎不太适应说这样的话。

沈独挑眉:“你会这么好心?”他可没忘记,这小子杀柳远安和赵明义时的狠辣无情,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了一把完美的武器。

九霄冷着脸:“只要你帮我引开北翟大军,我就把对面将领的人头拿回来。”他从小就是被当做杀手培养的,比起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比拼,他更擅长出其不意的偷袭,沈独这边在一行上能比得上他的人就没有几个,当然只能他上。

“输了,不过是我赔上一条命,赢了,你又少了一名劲敌,怎么算你都没有损失,你就说答不答应!”九霄不耐烦道。

“好!”沈独应下来,“我让贾郎中把封在你体内的银针拿出来,下次对战你跟着我一起行动,不要妄动什么小心思,我现在杀了你不在话下。”

九霄哼了一声,憋了半天才道:“那下次你们往京里递消息的时候,可不可以帮我问问青云的消息。”

沈独也不奇怪,他的脸和青云一模一样,谁都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这种时候都还能想起来问一问,足见两人的亲密。

九霄看沈独沉默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答应,转身气鼓鼓地走了。

虽然没有得到沈独的首肯,但出战的时候,九霄还是跟着去了。

这次北翟派出的是一名老将,为人谨慎,经验丰富,十分擅长在一些细节上捉人把柄给人设陷阱,稍有颓势就立即撤退,根本不给沈独一丝机会,沈独和他对峙了一年多,各有胜负,十分难缠。

就在双军交战的时候,九霄悄无声息地潜入敌军之中,不动声色把自己伪装成北翟的士兵,混在其中喊打喊杀,沈独身先士卒杀入敌群,一柄长枪在手中犹如银电穿云,所到之处,北翟士兵成片倒下,神勇难敌。

对面将领也杀红了眼,斩马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刃上的血就没有干过,耳朵里只听到惨叫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就在这混乱嘈杂的声音里,他突然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耳朵忍不住抖了抖。

一条黑色的鞭子缠上了他的脖颈,将领竖起斩马刀将束紧的鞭子卡紧,九霄“啧”了一声,一脚蹬在他背上,手中用力一扯,之间卡在鞭子间的斩马刀迸出一阵激烈的火星,然后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刀刃落地的同时,将领的人头也落在九霄手中,喷洒而出的鲜血淋了他一身。

趁着还没人发现,九霄拿着敌将首级,黑鞭一扬,卷起绣着“翟”字的大旗掷于地上,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中。

“将军出事了!”不知是谁发现了横陈与马匹旁边的无头尸体,大喊了一声,北翟军队顿时大乱,有些立即转身往回跑,陈白彦大喊一声奋起直追,一直追出去十几里,有的士兵一路狂奔早已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被他一枪挑短的喉咙,只有那些被吓破了胆子的迈着两条灌了铅的腿还在疯狂逃窜,陈白彦见了,高声讥讽了几句。

九霄拿着人头回了大胜关,一路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萧宅,沿途见到的下人都被他满头满脸的血吓得心惊胆战,九霄置若罔闻,一路走到了宋瑜瑾的院子,踢开门,把血淋淋的人都丢到了屋里两个人的面前。

马秀儿正陪着宋瑜瑾说话。

每次沈独出站,她都提心吊胆,虽然知道他一身本事等闲之人难以伤到他,可还是牵肠挂肚,一夜难眠,马秀儿特意来陪宋瑜瑾,说了许多笑话逗她开心,自己也乐呵呵的,突然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滚到了脚边。

“啊——!你要干什么!”马秀儿一下子跳了起来,那人头眼睛都还没闭上,直瞪瞪地看着她,看得人头皮发麻。

宋瑜瑾也被吓白了脸,刚要叫人,九霄就往前走了一步。

马秀儿像个护崽的老母鸡挡在宋瑜瑾前面:“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伤害沈大嫂的!”

九霄脸色青黑,逼视着马秀儿,咬牙切齿道:“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马秀儿一头雾水:“我说的过的话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你……”九霄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指地上的人头,“你说我是个坏人,不会和我在一起的,只要我能证明我是个好人,你就答应我,看到了没有,这个是北翟将领的人头,我拿回来的!”

马秀儿目瞪口呆,眨了眨眼睛,突然红了脸,羞恼道:“谁说杀了北翟人就是个好人了,听夏说过你还想害沈大哥沈大嫂呢!”

九霄气结,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脑袋掰开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想的,喘着粗气胸口不停起伏。

宋瑜瑾从一开始的惊魂未定到后来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个人跟闹似的对话,心中忍不住咋舌,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生出了猫腻的,她怎么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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