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讲官们不敢相信这是朱载坖一个人想出来的,朱载坖现在才多大啊!朱载坖生于嘉靖十六年正月二十三日,到现在也不过满打满算十八岁而已,十八岁的少年,就可以想到这些事。
李春芳也算是长期战斗在教育战线上的老油条了,不得不感叹道:“殿下之聪慧,是臣平生所仅见的。”
朱载坖这才说道:“还望师傅们助学生一臂之力。”
讲官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朱载坖准备玩这么大,李春芳想了想说道:“殿下想要臣等怎么帮殿下?”
朱载坖想了想,说道:“师傅们以为孤应该怎么做?”
李春芳说道:“殿下,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此事首先就是要保密。”
对于李春芳的话,朱载坖深以为然,一旦被朝中知道朱载坖去南京的真实目的,肯定会竭尽全力的阻止朱载坖南下的,同时李春芳还问道:“殿下在南京,可有后手?”这确实是个问题。
朱载坖之前是做了一些布局,如南直隶巡抚唐顺之、江北督粮参政汪道昆等,和朱载坖都算得上关系良好,可是朱载坖要是真的追究苏松的欠税,唐顺之未必会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
朱载坖认为临淮侯李庭竹也会有所助力,李春芳笑笑说道:“殿下倒将陛下所留的后手给用了,临淮侯确实可为陛下所用,而且可用的不止临淮侯一人。”
朱载坖当然明白李春芳的意思,嘉靖十一年给一些失爵的太祖功臣复爵,其中除了临淮侯李家之外,还有灵璧侯汤家、定远侯邓家等,他们被续封之后,肯定和原有的南京勋臣之间有着尖锐的矛盾,已有的利益都被这帮老牌勋臣们瓜分完了,这些复爵的勋臣们也需要在其中分一杯羹。
而朱载坖就可以利用他们二者之间的矛盾,使得部分勋臣为其所用。
高拱说道:“殿下,欲成此事,苏州知府极为关键。”对于高拱的话,朱载坖深以为然,无论朱载坖要做什么,都必须通过苏州知府去落实才行,要是苏州知府和朱载坖硬顶,那朱载坖就非常被动了,所以必须安排一个精明强干,并且与东南豪强要没有瓜葛,才好帮助朱载坖清理欠税。
朱载坖问道:“师傅们可有人推荐。”
李春芳想了想说道:“臣以为兵科给事中殷正茂似乎可以担当此任。”
这位仁兄朱载坖也久闻大名,日后也是部堂高官,与胡宗宪一样,殷正茂是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人,这位现在是科道中的红人,去年殷正茂弹劾罢免南京刑部侍郎沈应龙,可谓一战成名,区区从七品的兵科给事中,竟然将部堂级的高官弹劾罢免。
而且这会的殷正茂还是比较热血的,当下京营多虚冒之事。提督平江伯陈圭与严嵩家联姻,时人对其不敢过问。殷正茂巡视京营,弹劾了陈圭诸多不法之事,严嵩父子及诸勋贵皆衔之。
连京营这帮勋贵和严阁老都敢弹劾,殷正茂还是有几两骨头的,当然,若是殷正茂只敢弹劾严阁老,并不足以让朱载坖为他运作苏州知府,这位现在有点热血过头了。
嘉靖一意修玄,喜好斋醮,殷正茂率同官劝谏,忤怒了嘉靖,嘉靖本来准备送殷正茂去诏狱体验一下生活,附赠庭杖大礼包,由于徐阶和他的同科们竭力救援,才得以幸免。
这兄弟头这么铁,就比较适合干此事。朱载坖于是请李春芳代为说项,看看殷正茂愿不愿意当这个苏州知府。
没想到第二天,李春芳前来对朱载坖说道:“殷养实(殷正茂字)不愿知苏州。”
朱载坖有些好奇,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按理说苏州知府可以算是一等一的肥缺了,比之这个清苦的给事中,不要强太多,殷正茂居然不愿去,是何道理?
李春芳说道:“盖因苏州难治,历任知府,难以善终。”
朱载坖便想听听苏州有什么难治的,李春芳为朱载坖解释,苏州的难治,主要体现在人口众多、狱讼繁杂,赋役繁重等方面。连徐阶这个松江华亭人也不得不承认“其乡人最无天理”。而曾于江南为官者,甚至称其地为鬼国,这些官员云他日天下有事,必此中倡之。盖谓朝廷之政令不能行于此地,而人情狡诈,能忍人之所不能忍,为人之所不敢为故也。
而对于苏州知府来说,最要命的就是逋赋了,江南地方官受困于逋赋的情况,极为普遍,为官江南者,因所在地方逋赋严重,考成压力巨大,即便辛苦维持,也很容易失职丢官。
因为逋赋主体并非普通小民。由于承平日久,洪武式的高压政策早已烟消云散,江南势豪再度抬头,形成所谓岁粮甲于天下,逋欠者多大家的情况,面对这些世家豪强,地方官也无能为力。
其次就是事务繁杂,曾经有位进士,被吏部选派苏州府吴中县令,非常高兴,向自己的同科们描绘了一下自己到任后的场景:弟已令吴中矣!吴中得若令也,五湖有长,洞庭有君,酒有主人,茶有知己,生公说法,石有长老,好不快活。
结果到任之后,不由得哀叹到:作吴令,无复人理!几不知有昏朝寒暑矣!何也?钱谷多如牛毛,人情茫如风影,过客积如蚊虫,官长尊如闾老。自领吴令来,如披千重铁甲,不知县官之束缚人,何以如此!人生作吏甚苦,而作令为尤苦,若作吴令则其苦万万倍,直牛马不若矣!
这位仁兄最后实在是吃不消了,在任不满两年,就连上七疏,称病乞休,才终于逃离“苦海”,这还是苏州府下的吴中县,就可见一斑了,苏州知府,比之吴中县令要痛苦百倍。
也难怪殷正茂不愿做这个苏州知府,实在是风险太高。江南籍贯官绅的袒护请托,使得逋赋更加根深蒂固,难以撼动。连江南抚按,都不得不有所顾忌。而那些志在清逋的封疆大吏,也经常因此而功败垂成,甚至出师未捷身先死!
殷正茂本就是南直隶人,当然知晓其中的关窍,不愿去苏州也是正常的事情,朱载坖说道:“那就另觅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