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 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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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婢女容貌衣着皆是上佳,只是言行十分尖酸刻薄,对着吟冬不依不饶,宋瑜瑾不想和这种人多计较,侧着身子对那婢女说了声抱歉,然后拉过吟冬说:“我们走吧。”

婢女拉住吟冬不让走:“你们冒犯了我,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完事了吗?”

宋瑜瑾哼了一声,真不知是哪家的下人如此嚣张,架子比她这个千金小姐还大,这时一道轻柔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孟清露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而来:“千佩,你怎么还在这,让小五等急了可不好。”

她比上一次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苍白的唇瓣犹如褪了色的玫瑰,目光里边带着淡淡的愁绪,整个人清淡如竹,楚楚可怜。

“大小姐说的是,公子的事自然重要些,不该为了些没有眼力见的人耽搁了。”千佩对这位弱柳扶风的大小姐没有丝毫敬意,愿意松口也是孟卓檀等着她回去,还一副宽宏大量的口气。

“抱歉,小五的侍女给你添麻烦了。”等千佩走得没影了,孟清露才对宋瑜瑾充满歉意地笑笑。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沈独的前未婚妻,宋瑜瑾一时有些尴尬,笑了笑:“一点小小的口角而已,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孟清露松了口气又道,“我想请宋小姐喝杯茶,不知宋小姐可愿赏脸?”

对着孟清露殷切的目光,宋瑜瑾只好点头。说实在的,她也有点好奇,上次见到孟清露,对方虽然弱不禁风,但也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到底事发生了什么,才让孟丞相的掌上千金一副病容,愁眉不展。

孟清露在一处茶楼订了雅间,上好的檀木桌上,茶壶在炭炉上吐着腾腾水气,沏茶的用具一应排开,两人的丫鬟在门外侯着,孟清露隔着手帕取下铜壶,亲自沏茶,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文雅大方,每一个动作都尽显美态,犹如一副隽永的画卷,在宋瑜瑾面前徐徐展开。

片刻后孟清露将一杯清茶推送到到宋瑜瑾面前:“请宋小姐品尝。”

宋瑜瑾从片刻的沉迷中回神,叹道:“能得丞相千金的一杯茶,当真价值千金。”

“雕虫小技,见笑……”话还没说完,孟清露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无血色。

“你没事吧?”宋瑜瑾实在是怕她身体撑不住。

孟清露孟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担心小五的事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精神不济能是这种病入膏肓的模样?宋瑜瑾也没有揭穿孟清露的谎言,她俩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若她多嘴,就是交浅言深了。

孟清露突然深深地看了宋瑜瑾一眼,宋瑜瑾被她眼神中翻滚的情绪震动了,那里面有痛苦,有嫉妒,有释然,却被她眼眸中浅浅的泪光牢牢地锁住了:“沈夫人,请你见谅,我请你来,只是想看看,铭朗的妻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你……”沈独信誓旦旦地说和孟清露没什么,但现在人家这幅情根深种、肝肠寸断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宋瑜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再多的言语由她说出来,在孟清露的面前都似乎变成了一种胜利者的炫耀。

孟清露泪水涟涟:“我一点也不想称呼你为沈夫人的,这个位置我从十五岁就盼起,我满心欢喜地等着做他的妻子,却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而后更是连见他一面也难。不想再次相见,我却与三皇子有了婚约,他也娶了你为妻,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想起御马监重逢时沈独的冷淡,孟清露心如刀绞:“他大概在怨我琵琶别抱的事吧,可我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父亲逼着我……算了,说这些做什么。”孟清露笑笑,“就算我现在说心里有他,他也不会相信的,我只是不甘心,但我也没有立场去责怪你。”

“孟小姐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宋瑜瑾神色渐渐冷了下去,她同情孟清露的遭遇与无可奈何,可当着她的面哭诉对自己丈夫的情谊,又让她无法抑制地生出烦躁。

沈独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深情如许的女子对他念念不忘吗?他们曾经是不是有过深情厚谊才让孟清露如此神伤?如果这样一个美丽又深情的女子站在沈独的面前,他真的不会动摇吗?

“这些话压在我心底很久了,可惜我想倾诉的那个人不愿意听。”孟清露哀愁的神情里带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番话,就当我发泄心底求而不得的不甘吧,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嫁了,那时我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再说什么,这是我对自己,对沈独的了结。”

说完,孟清露起身:“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还要回去照顾小五,说不定下次再见,我该以皇子妃的身份邀请你了。”

温和的话语里包含着淡淡的无奈和自嘲。

走到宋瑜瑾身边,孟清露突然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心我父亲。”

宋瑜瑾回头,只看到孟清露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去。

宋瑜瑾被孟清露一番话搅得心神不宁。

理智告诉她孟清露不简单,不该相信她的话,可心里却无法否认茶楼中孟清露流露出的感情都是骗不了人的,她一直爱着沈独不曾变过,还有她离去时那一句隐晦的提醒,难道说孟家,要对沈独做什么?

想了想,宋瑜瑾也没了心情去看铺子,直奔别庄而去。

贺子轩和沈独都有事在外,只有萧曼在别庄坐镇,和听夏处了几天就发觉宋瑜瑾的这个丫鬟十分聪明,最重要的是记性不错,想着自己无法时时留意宋瑜瑾,有个懂点药理的丫鬟在身边也好些,就生了教导的心思。

听夏一听能对自家小姐有用,也跟着认真地学起来。

房间里,结束了基本的课程,萧曼正在给听夏检查手臂,就见宋瑜锦带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看了一眼,道:“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宋瑜瑾看了听夏一眼,听夏极有眼色的拉着吟冬走了。

宋瑜瑾道:“我遇见孟清露了。”

萧曼洗了洗手:“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孟清露十分善谋人心,沈独一走她就找到你跟前来,十有八九想挑拨你们的关系,不过……”

萧曼说了一大串,才奇怪道:“她都是板上钉钉的皇子妃了,还来纠缠沈独做什么,就不怕传出不好的流言……等等,这个毒妇!”

萧曼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她真是没有想到孟清露居然心眼比针尖还小。

她和三皇子的婚事人尽皆知,如果现在真的出现了什么风言风语,以三皇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不会动孟清露,那就只能拿沈独开刀了,她是要逼死沈独啊!

“我就说她对沈独三年来不闻不问,怎么突然转变这么大,说来说去还是觉得和沈独的婚约是个污点,容不下他。”

若是孟清露在这里,恐怕要惊慌居然有人能够一针见血猜中她的心思。

孟清露虽然从不摆架子,对人也和和气气,但内里却是个骄矜自傲的,出身和门第养成了她容不得人生有半点瑕疵的性子,在她的计划里,她的一生都应该是顺遂无忧的。

当年沈家如日中天,她嫁给沈独可谓是门当户对,她也一心要做个人人羡慕的将军夫人,所以在沈夫人面前总是进退得体,落落大方。可沈家一朝败落,沈独还被施了酷刑,连男人都算不上。

那时她就深恨沈独为何不随着沈家一起灭亡,她可是堂堂相府千金,居然有这么一个说不出口的未婚夫婿,可谓是她一生的污点。

后来她和三皇子定亲,两人之间更是云泥之别,她更耻于提起这一桩婚约,想着沈独一辈子就要在皇宫中碌碌而死,也就不必计较了,没想到皇上居然放沈独出宫,她才故意引着孟卓檀去了御马监,就是想借孟卓檀的手除去沈独,却被沈独逃过一劫。

现在沈独又被认命为剿匪先锋,不知道其中曲折的孟清露以为皇帝要重新任用沈独,心中焦急才又接近宋瑜瑾,就是想让三皇子如萧曼所想的那样,除去沈独,好让她安心。

被萧曼一通解释,宋瑜瑾忍不住咋舌,孟清露泪眼婆娑伤心欲绝的模样还在眼前,却全部都是做戏,她真是自叹弗如。

萧曼笑她:“深宅大院里出来的,哪一个是简单的,也就宋大人后宅安宁,才养出了你这样简单的性子。”

萧曼说的不错,她要是能有孟清露三分的心计,前世也不至于被方……突然灵光一闪,孟清露是三皇子的正妃,而方明珠也对三皇子十分关注,这两个诡计多端的女人要是早早地凑到一块,一定是出大戏!

如此,她也不必时时费精力去关注着方明珠的一举一动了!

想到这里,宋瑜瑾就让人去把她前几天从方明珠手里截到的那封信送了出去。宋瑜瑾要设计方明珠,从头到尾都当着萧曼的面,萧曼在旁边看着也不多嘴,末了只是问:“需要我派几个人手给你吗?”

就差没明着问需不需要帮忙了。宋瑜瑾知道这是萧曼拿她当自己人看,也不客气:“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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