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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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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太子没意见,他立马就可以着手安排请求封禅的事宜。

为臣近十载,冯勉既了解太子,也了解皇帝。

隐在皇帝心里那根刺,即便从未挑明,却不意味着不存在。

甚至它隐藏得越深,就扎得越深,贞和帝也就越想解决。

太子之所以热情踊跃地促成天书祥瑞,那是因为他习惯了讨陛下欢心,只要能让陛下高兴,他就满足。

再深一层的逻辑,他没有想,也不会去想。

可冯勉想了啊。

想得还极深。

他建议太子在钦天监安插了人手,第一次天书降世后,常探听得上报祥瑞的消息。

这便说明,贞和帝对祥瑞的喜悦程度,不止太子和他看得到,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

那就要看这功如何抢了。

左都御史付浩因为上一次抢了头彩,被陛下提了官职,兼任翰林院大学士。

翰林院与内阁并为文臣两大枢纽部门,在翰林院担职之人,日后往往能升至内阁。

而翰林院的最高掌事,意味着对内阁也有一定的主导权。

贞和帝的这一决定,看上去似乎只是给付浩多加了个兼任的官职,可实际上,却实实在在地扩大了他手里的权力。

付浩一直以文采卓著扬名朝堂内外,这一升官,几乎与次辅杨修诚并肩,他的特长也算是发挥到了极致。

冯勉瞧着多少有些眼红。

若深究起来,明明他才是发起者,付浩不过是靠着笔杆子,天书上那番话说到了皇上心里,博君一乐罢了。

竟能跟着享了这么大的福。

这是冯勉一开始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他捏紧手里的那封长信,咬咬牙动身去东宫。

早日拍板定下,便能早一日将计划落实,他也能早一日在功劳簿上多画一笔。

届时太子荣登大位,他必是首辅之选。

那还会看得上什么御史。什么次辅。

风雨交加。京都的天气近来时好时坏。

可惜这一日恰遇寒风来袭,雾蒙蒙的天仿佛被什么一并盖住一般闷滞。

只稍往远处看一些便觉压抑。

冯勉坐在车马轿内,他可顾不上关心车外的景象。

只有挥鞭赶马的车夫在面对这片灰蒙阴天。

盛弘凌拿到这封长信,实在懒得看下去。

不过他再不耐,也不会明着驳冯勉的面子。

所以拿起细细翻阅了两遍,大体吸收了这里面所说到的意思。

“我瞧着还与上次的流程类似,仿佛没什么大的变化。不知太傅是要与我商量些什么?”

冯勉捋捋有些长长的胡须,半眯着眼笑道:

“殿下。这次民众的地点,组成和路线都有了变化,而且如果陛下第一次不答应,他们还会再请命第二遍。”

他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几乎是确保这一次能万无一失。

“我知道,你这里面不都写了嘛。可太傅,你不觉得自始至终,能决定封禅是否成功的只有父皇吗?”

太子说完,情绪几乎是要喷涌而出,不情愿地白了他一眼。

听了冯勉的话,他也跟着成了个冤大头。

准备大半天。得到的不过是个夸奖,还有别的吗?

白费那心思干嘛。

还要被父皇呵斥。

“殿下。臣以为,陛下的心思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啊。殿下且看付御史便知。”

太子冲他笑笑:“行,我明白了,老师也不必羡慕付御史,回头呀。我亲自与父皇说,也给你个翰林院的官衔。”

冯勉对这赤裸裸的嘲讽很是有气。

他好歹是个老臣,太子是真把他当个物件啊。

用的时候有好脸色,不用了便丢弃一旁。

他作为臣下,作为东宫太傅,自然时时将太子当作上位者看待。

可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也是要面子的吧。

太子说得好像他多么贪功似的。

“殿下,臣顾得不是这个,臣顾得一直都是殿下的将来啊。”

冯勉甚是动容,

“您想,陛下对付浩这般抬举是为什么,不就是他做到陛下心坎上去了吗?”

付浩这个老狐狸,在陛下面前装得煞有其事,好像他与其他人一样。

太子先前就答应人家,事成之后定会说与陛下。

冯勉让他把付浩举到前面,他偏是愣生生自己先站出来认了之后,才提了句付浩。

陛下嗅觉灵得很,不用他说也清楚各人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

自然对付浩的不争功更欣赏几分。

“是啊,付浩做到了父皇心坎里,偏我这个张罗半天的却只受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和一株破珊瑚,领了几句骂就回来了。”

太子像个被宠坏却突然拿不到糖吃的小孩一样,怨气一下上来了。

冯勉一心只想说服他,却不得不顾及他的情绪,稍稍缓了口。

“殿下,左欢求见。”

“谁让他来这里了?不见!”

左欢是盛弘凌的眼线,替他在外办些见不得光的事。

为避嫌疑,太子从不亲自见他,只清楚有他这么一号人就行了。

这左欢不去找他的联络人韩瑞,来这里做甚。

“殿下,左欢不走,说韩瑞没命了,他得快些与您秉明。”

盛弘凌猛地一支棱。

韩瑞可是他的资深心腹。

往北坞信使身边插人就是韩瑞安排的,怎么现在突然告诉他韩瑞死了?

“不见!直接斩了!韩瑞好好的,早上刚来复命,说什么他死了的胡话。”

“是。”

下属领命,握紧腰间利剑后退。

“殿下,要不还是叫进来问问吧,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冯勉觉得气氛不对,出言提醒。

“喊进来。”

盛弘凌老大的不乐意,冯勉怎么老是同他对着干呢。

若真是张嘴胡吣,他连冯太傅一块罚。

气死他了!

“殿下,殿下不得了了。”

左欢一进来先哭鼻子,嚎啕痛哭,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一般,浑身还发抖。

他没见过太子,却像是很熟悉他似的,哽咽哀怨着。

身上沾满灰尘,眉间还染着似有若无的血迹。

看上去吓丢了魂一般。

盛弘凌本心定得很,被他这么一吓,眉心猛地跳起来。

“再哭把你丢进池塘里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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